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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红楼梦之美学之上价值2024红楼梦之美学之上价值红楼梦之美学之上价值文/王国维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不著此乐天之色彩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合,始于困者终于亨非是而欲魇阅者之心,难矣若《牡丹亭》之返魂,《长生殿》之重圆,其最著名之一例也《西厢记》之以惊梦终也,未成之作也,此书若成,吾乌知其不为《续西厢》之浅陋也?有《水浒传》矣,曷为而又有《荡寇志》?有《桃花扇》矣,曷为而又有《南桃花扇》?有《红楼梦》矣,彼《红楼复梦》、《补红楼梦》、《续红楼梦》者,曷为而作也?又曷为而有反对《红楼梦》之《儿女英雄传》?故吾国之文学中,其具厌世解脱之精神者,仅有《桃花扇》与《红楼梦》耳而《桃花扇》之解脱,非真解脱也沧桑之变,目击之而身历之,不能自悟,而悟于张道士之一言;且以历数千里,冒不测之险,投缘绳之中,所索之女子,才得一面,而以道士之言,一朝而舍之自非三尺童子,其谁信之哉?故《桃花扇》之解脱,他律的也;而《红楼梦》之解脱,自律的也且《桃花扇》之作者,但借侯、李之事,以写故国之戚,而非以描写人生为事故《桃花扇》,政治的也,国民的也,历史的也;《红楼梦》,哲学的也,宇宙的也,文学的也此《红楼梦》之所以大背于吾国人之精神,而其价值亦即存乎此彼《南桃花扇》、《红楼复梦》等,正代表吾国人乐天之精神者也《红楼梦》一书与一切喜剧相反,彻头彻尾之悲剧也其大宗旨如上章之所述,读者既知之矣除主人公不计外,凡此书中之人有与生活之欲相关系者,无不与苦痛相终始,以视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等,若藐姑射神人,篁乎不可及矣夫此数人者,曷尝无生活之欲,曷尝无苦痛?而书中既不及写其生活之欲,则其苦痛自不得而写之;足以见二者如修之靳,而永远的正义无往不逞其权力也又吾国之文学,以挟乐天的精神故,故往往说诗歌的正义,善人必令其终,而恶人必离其罚此亦吾国戏曲、小说之特质也《红楼梦》则不然赵姨、凤姊之死,非鬼神之罚,彼良心自己之苦痛也若李纨之受封,彼于《红楼梦》十四曲中,固已明说之日[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韶华去之何迅再休题绣帐鸳衾;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鹭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第五回)此足以知其非诗歌的正义,而既有世界人生以上,无非永远的正义之所统辖也故日《红楼梦》一书,彻头彻尾的悲剧也由叔本华之说,悲剧之中又有三种之别第一种之悲剧,由极恶之人,极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构之者第二种,由于盲目的运命者第三种之悲剧,由于剧中之人物之位置及关系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质与意外之变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彼等明知其害,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此种悲剧,其感人贤于前二者远甚何则?彼示人生最大之不幸,非例外之事,而人生之所固有故也若前二种之悲剧,吾人对蛇蝎之人物与盲目之命运,未尝不悚然战栗;然以其罕见之故,犹幸吾生之可以免,而不必求息肩之地也但在第三种,则见此非常之势力,足以破坏人生之福祉者,无时而不可坠于吾前;且此等惨酷之行,不但时时可受诸己,而或可以加诸人;躬丁其酷,而无不平之可鸣此可谓天下之至惨也若《红楼梦》,则正第三种之悲剧也兹就宝玉、黛玉之事言之贾母爰宝钗之婉嫣,而惩黛玉之孤僻,又信金玉之邪说,而压思宝玉之病;王夫人固亲于薛氏;凤姐以持家之故,忌黛玉之才而虞其不便于己也;袭人惩尤二姐、香菱之事,闻黛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第八十一回)之语,惧祸之及,而自同于凤姐,亦自然之势也宝玉之于黛玉,信誓旦旦,而不能言之于最爱之祖母,则普通之道德使然;况黛玉一女子哉!由此种种原因,而金玉以之合,木石以之离,又岂有蛇蝎之人物、非常之变故,行于其间哉?不过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性、通常之境遇为之而已由此观之,《红楼梦》者,可谓悲剧中之悲剧也由此之故,此书中壮美之部分,较多于优美之部分,而眩惑之原质殆绝焉作者于开卷即申明之日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至于才子佳人等书,则又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干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终不能不涉淫滥在作者不过欲写出自己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小丑一般兹举其最壮美者之一例,即宝玉与黛玉最后之相见一节日那黛玉听着傻大姐说宝玉娶宝钗的话,此时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自己转身,要回潇湘馆去,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像踏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将下来走了半天,还没到沁芳桥畔,脚下愈加软了走的慢,且又迷迷痴痴,信着脚从那边绕过来,更添了两箭地路这时刚到沁芳桥畔,却又不知不觉的顺着堤往回里走起来紫鹃取了绢子来,却不见黛玉正在那里看时,只见黛玉颜色雪白,身子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在那里东转西转……只得赶过来轻轻的问道:〃姑娘怎么又回去?是要往那里去?〃黛玉也只模糊听见,随口答道〃我问问宝玉去〃……紫鹃只得搀他进去那黛玉却又奇怪了,这时不似先前那样软了,也不用紫鹃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进来……见宝玉在那里坐着,也不起来让坐,只瞧着嘻嘻的呆笑黛玉自己坐下,却也瞧着宝玉笑两个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管对着脸呆笑起来,忽然听着黛玉说道〃宝玉!你为什么病了?〃宝玉笑道〃我为林姑娘病了〃袭人、紫鹃两个,吓得面目改色,连忙用言语来岔两个却又不答言,仍旧呆笑起来……紫鹃搀起黛玉,那黛玉也就站起来,瞧着宝玉,只管笑,只管点头儿紫鹃又催道〃姑娘回家去歇歇罢!〃黛玉道〃可不是,我这就是回去的时候儿了「说着,便回身笑着出来了,仍旧不用Y头们搀扶,自己却走得比往常飞快(第九十六回)如此之文此书中随处有之其动吾人之感情何如?凡稍有审美的嗜好者,无人不经验之也《红楼梦》之为悲剧也如此昔雅里大德勒(今译亚里士多德)于《诗论》中,谓悲剧者,所以感发人之情绪而高上之,殊如恐惧与悲悯之二者,为悲剧中固有之物,由此感发,而人之精神于焉洗涤故其目的,伦理学上之目的也叔本华置诗歌于美术之顶点,又置悲剧于诗歌之顶点;而于悲剧之中,又特重第三种,以其示人生之真相,又示解脱之不可已故故美学上最终之目的,与伦理学上最终之目的合由是,《红楼梦》之美学上之价值,亦与其伦理学上之价值相联络也本文来源网络收集与整理,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