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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三岛由纪夫的精神分析岸田秀对三岛由纪夫的精神分析李沫来译译者前记十年前,我曾经将此文全部译出来过,好像送给过某人,但是一点没有反应,算是明珠暗投了,过了不久连底稿都丢失了在日本,从精神分析角度来评论三岛由纪夫的论文很多,有的议论他的假面人格、同性恋倾向及其自恋性美学观;有的则分析他的创造性病理…仅我手中的资料,收集起来,恐怕也可以出一本不薄的集子了但是岸田秀的这篇文章,我觉得分析得最为深刻他的论点非常奇特:像三岛由纪夫这样一个创造力如此丰富的作家,写了如此众多的作品,居然是一个跟实际生活全然无关系或者说全然无法从实际生活中获得自然感受的人,原来他的创作全然是一种理智的构筑一个全然失去〃感性〃(通过感官与精神来感知生活环境即人与自然的能力)的人,通过意志作用,居然创造了日本文学史上一个灿烂星空这一点真是匪夷所思,但是岸田秀先生的分析却丝丝入扣、头头是道,至少我是能够接受他的观点的读他的论文,我享受了知性上一种前所没有的冲击与甘美,也为〃分析〃的不可抗拒的魅力所吸引一十七八年前,我初读此文,便觉投缘而且正是在一连串类似这样文章的推动之下,我渐渐走近精神分析的殿堂,最后鼓起勇气去敲打了它的智慧之门这里对于创造性原理的理解提供了一个有益的启发,开拓了我对于艺术创造的认识视野本来我以为作家理应是一个对生活感受特别敏锐的人,感性特强,对于语言的运用又恰恰有天分右脑司Image等形象思维,而左脑则管辖Logos语言、逻辑等抽象思维,两者配合发挥,恰到好处,这才成就了一个天才作家在这里,但是凭理性、知性所构筑自我组织代理物的企图中有一个很大的陷阱那就是不管什么倾向,只要根据理性与知性无法理解的东西,也就无法认为这是自己的东西着手这样尝试的人,不得不被迫进行一种没有结果的自我观察,还有试图理解自己的一切一这显然不可能他无法容忍自己之中有他所不理解的部分,也不容许有自己不知道的部分存在特别当这些部分被别人指出之际,随即会引起他的恐慌对他来说,理解就意味着占有,因此,自己不占有自己的一部分,就意味着这一部分被他人所窃取此时,根据理性与知性、凭藉理解所支撑着的自我组织的代理物,就会陷入如同顶梁柱被抽掉以后的建筑物随时会崩溃的危险之中(有些人往往喜欢强调〃知道〃[Known],比如提起一本陌生的书、或者一个比较冷僻的外国作家,便立即表示自己知道,于是欣欣然有自得之色,同时又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感一依靠〃知道〃来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这同样是〃自我不在〃的症状因为他忍受不了〃自己不知道〃这样事情的发生,这其中已经隐含了一个〃我应该知道、我必须知道〃的强迫观念对于学海无涯的知识,为什么要强调自己必须知道呢古人已经说了〃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把它作为立身之本呢〜这里也有精神病理学的根源偶尔遇上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本来很正常,倘若自己觉得很沮丧,有受挫感,严重的情况,甚至会觉得自己活得很窝囊一这就有问题了,已经养成对于〃知道〃的依赖了古人读书亦有〃一物不知,儒者之耻”的说法,于是形成读死书而没有自我的风气,今日有些人仍然在开书目、强调〃知道〃,对于自我、主体性的建立与否,却置之不理须知,一个人生存而没有存在感,那才是最大的悲剧饱读诗书,却毫无创造力,这便是强调〃知道〃却缺乏主体性的缘故这也就是〃知道〃的精神病理三岛由纪夫便有企图〃无所不知〃的精神病理症状一译注)在《假面的告白》一书中,之所以强调自己出生时对于产水之类的记忆,也正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而只有别人清楚的缘故三岛由纪夫对于别人的批评、非难都绝对不宽容,这不仅是气量狭小的缘故正因为是代理物,这便牵涉到自我组织的生死存亡的问题,所以不得不拼命地保护它、守卫它他为了防止代理物崩溃的危险,他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态度即预先设想别人的批评与非难,并且说在别人的前面,证明自己所说的事情正是在知道别人想什么的情况下才说的他正是在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做事情的,对此他自己都坚信不移当人们都相信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开始感到有些安定有时候,他故意干一些傻事情目的也是在于当他不自觉犯傻事的时候,也让别人误以为他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同时他作品中对于人物的内心活动显示出一种精致而深刻的分析仕匕如《音乐》),目的也是为了让别人误信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当人们有了〃把这个人当混蛋,自己反而是混蛋因为他是什么都清楚才干什么的人〃的想法之时,他的计策便得逞To但是这样误信也只是受了表面现象影响罢了跟其他人一样,他不可能了解自己的一切情况,也不可能在什么都清楚的情况下才干什么他的心理分析、自我观察的能力都不见得比其他作家出色毋宁说,他的自我观察充满了盲点,净是一些精巧的错误他的创作活动便是对于有存在感的自我的探寻、自我组织的构筑、让无感动的、死去了的精神起死回生的挣扎但是,他所构筑的仅仅是自我组织的代理物而己因此,他描写同性恋倾向啊、异化感啊、被虐感啊、破坏冲动啊、自我恋啊、虚无主义啊、对自然的憧憬啊,不管描写什么都不能帮他发现具有存在感的自我他的多产,与其说是创造力的结果,毋宁说来自一种害怕崩溃的慌张:倘若不紧接着写作,自我组织的代理物便要崩溃像三岛由纪夫那样的作家,不管创作了多少杰出的作品,也不管如何功成名就,要他放下笔来过一种悠悠自适的颐养天年的生活,是决不可能的因为一旦停止写作,便会出现精神崩溃的迹象,最后只有发疯之一途最后他在反时代的、自我破坏的天皇崇拜之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根据地,为了向自己与别人证明这次自己是动真格,真正的自我就在这里于是闯入自卫队,切腹自杀之所以需要如此激烈的证明手段,正好证明了跟他所想要证明的事情完全相反的情况是真实的同口寸证明了他那没有存在感的人生具有胜过切腹痛苦的痛苦但是就算切腹也没能得到他所追求的东西或者说,在肉体感到激痛的最后一瞬间,他感到了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实的,那就是跟他不得不强调自己记得出生时看见产水的理由一样,自己的死亡也必须在自己的意志支配下实行如果是由于自己意志以外的原因一生病、车祸一而死去,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大多凭藉理性态度生活的人,都相信自己可以把持生活、把持命运所以控制自己的欲望,进而控制他人,成为共-依存者三岛由纪夫的依存对象便是他的作品,一天不写作,便觉得惶惶然不可终日把持了写作,在他就如同把持了人生他依赖写作,离开写作无法生存,所以他是一个写作中毒症者一译注译自《懒惰精神分析》续p254-266,中公文库,中央公论社;1988年第八版译后记岸田秀先生文中提出了两组人格构造的概念,一是,神经症人格构造;二是精神病人格构造尽管文中岸田先生已经有了简单的介绍,这两组人格构造的主要特征也很明显但是也许有的读者对于精神医学的概念不太熟悉,因此我根据沈渔邨先生主编的《精神病学》人民卫生出版社,第三版,1997年再补充一些说明神经症neuroses旧称神经官能症或精神神经症psychoneurosis这一名称不是指某一特定的疾病单元disease entity,而是包括病因、发病机制和临床表现颇不一致的一组精神障碍其共同特征是:患者有精神活动能力降低,常有焦虑和烦恼,或为各种躯体不适感所苦;体格检查不能发现脑器质性病变或躯体疾病作为其临床症状的基础;自知力大多良好,无持久的精神病性症状;通常不会把自己的病态体验与客观现实相混淆;行为一般保持在社会规范容许的范围内,可为他人理解和接受;常迫切要求治疗1769年英国精神病学家Cullen1710-1790首创〃神经症〃一词其后Pinel1745T826把神经症分为功能性与躯体性两类,或二者结合存在到了十九世纪Charchot1825T893基于对瘠症和催眠暗示的临床研究,强调瘠症是脑的缺损或病变引起的器质性疾病但是Liebeault1823T
904、Bern病im引840T919和Janet1859-1947则认为这是异类心理因素导致的疾病1894年弗洛伊德把神经症分为现实神经症和精神神经症两类他认为现实神经症的症状是性功能紊乱在躯体方面的直接反映,而精神性神经症的症状则是性功能紊乱的心理反映本世纪初,Janet1903创用精神衰弱psychasthenia一词,用以包括一类有病理性恐惧和焦虑、强迫观念、不适感、自责、非真实感和人格解体等精神能力低下的神经症,以区别于瘠症和神经衰弱神经症作为一大类疾病,存在者复杂的病因学和发病机理,很难用单一的理论模式予以表述按照《中国精神疾病分类方案和诊断标准》1989年第二版中,神经症包括以下疾病
54.瘴症性神经症瘠症
54.0瘠症性精神障碍分离型瘠症
54.1瘴症性躯体障碍转换型瘠症
55.焦虑性神经症焦虑症
55.00广泛性焦虑症
55.01惊恐发作
55.1强迫性神经症强迫症恐怖症)
55.2恐怖性神经症(
56.0抑郁性神经症
56.1疑病性神经症(疑病症)
56.2神经衰弱
56.9其他神经症我国患病率情况:在15-59岁的人口中,神经症患病率为
22.21%,女性患病率(
39.93%)明显高于男性(
4.71%)(1982年全国12地区精神疾病调查)国外:瑞典居民中神经症的终生患病率为13%根据伦敦42个诊所调查,神经症的就诊率为每千居民89人们,其中女性(117%0)就诊率是男性(56%0)的一倍精神疾病是以心理(精神)活动(指感知觉、记忆、思维、情感、意志活动)异常为主要表现的一大类疾病按照心理活动不同及心理过程的异常特征,应用医院概念将之概括为感知障碍、记忆障碍、思维障碍、情感障碍和意志障碍等类别由于种类异常细致,我且选择思维障碍作为例子介绍一下1,思维联想过程中的障碍思维联想活动量和速度方面的障碍
(1)思维奔逸(flight ofthought)这是一种兴奋性的思维联想障碍主要指思维活动量的增多和转变快速而言患者联想过程异常迅速,新概念不断涌现,内容十分丰富思维有一定的目的性,但常常为环境中的变化而转移其话题,不能贯彻始终(随境转移),或按某些词汇的毗连(如同音押韵之类)或某些句子在意义上的接近(意联)而转换主题患者表现健谈,说话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患者自觉脑子特灵,反应特快,好像机器加了〃润滑油〃那样,不假思索即可出口成章如从事写作,则颇有〃下笔千言〃、〃一挥而就〃之势患者思维过程的逻辑联系非常表浅,结论虽不荒谬,但往往肤浅,轻率而不深刻,给人以缺乏深思熟虑或信口开河之歌,由于思维常转换主题,不能贯彻到底,往往一事无成,缺乏客观效果此类症状多见于躁狂抑郁性精神病的躁狂状态⑵思维迟缓(略)特别声明1:资料来源于互联网,版权归属原作者2:资料内容属于网络意见,与本账号立场无关3:如有侵权,请告知,立即删除创造性却显示了另一番面目一个精神死亡了的人,却为了能够抵御这一死亡性,反而被刺激、创造出无数的辉煌作品来人类真是一种奇特而顽强的动物啊〜三岛由纪夫(1925-1970)享年45岁,16岁开始试笔,24岁发表代表作《假面告白》40岁曾被诺贝尔奖提名作品不仅卷佚浩繁(新潮社出版的《三岛由纪夫全集》有35卷外1卷),而且体裁多样,戏曲、小说(长短篇)、脚本、散文、论著,无不涉猎,且皆有成就除了文笔生涯,还有不少行为艺术:粉墨登场演话剧、拍电影、演讲、军训、健美秀(开展览会时,专门有一个〃肉体之河〃的展厅),好旅游,足迹遍及欧美、非洲社会活动亦特多,例如川端康成的获诺贝尔奖,其作品的推向世界,其中找人翻译介绍以及与欧洲人打交道等等,全系三岛一人之力(读三岛日记,一个早上直接用英文或德文向西人通三四封信,乃寻常之事)最后以日本最崇高的“自裁〃形式一切腹,结束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岸田秀(1933-),23岁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心理学专业);26岁完成同大学的硕士课程;32岁从法国斯托拉斯博尔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创建〃唯幻论〃,从独特的视角对于人类文明、社会文化等作出完整而一贯性的评述在日本影响很大岸田秀先生的论述,意念绵密,逻辑性强当然这也仅是一家之说,绝非公论,不过他的一家之言非常刺激知性,委实是不可多得的警策之论沫来赘言2005-6-20三岛由纪夫论岸田秀著三岛由纪夫的精神,从一开始就死了生活在这个现实世界里的存在感的空缺,是解开他的文学、他的活动的关键有人说,他是一个彻底用演技来过他人生的人但是我并不认为他通过虚伪的外在演技、有什么非要隐藏不可的真实内心直到死的最后一瞬间,什么是自己真正的欲望,什么是自己真正的感觉他恐怕一点都没把握到吧他不可能把握到这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不存在他自身也许有用演技〜来过自己一生的打算,但即使作为演技,也只是像演技罢了通过像演技似的演技,通过看上去像在进行各种各样的自我韬晦,暗示在这些活动的背后有一个真正的自我隐藏着一也许他有这样的打算但是这个自我并不存在反言之,正是由于作为可以表现的真正自我并不存在的缘故,留给他的只有演技之一途了不过,对于不得不演技的演技,我们或许就不能称之为演技了吧〜他的精神死亡的原因,谁都想象得出来,在于养育他的环境这是一个无论谁见了都不得不承认的异常环境且引用母亲倭文重的一些话〃…我们住在二楼,我母亲【三岛祖母】不让公威【三岛本名】离开她的枕头边,常常带着怀表,四个小时便按时便在二楼扣响铃声,公威的授乳时间非得四小时不可,其间的间歇也是规定的…就是这样一生下来,就离开了作为母亲的我,他在不停诉说身体痛苦的祖母的病床上成长起来这种异常的生活持久了好多年,我觉得这决定了公威一生的黯淡的命运…祖母说跟男孩子玩耍很危险,在祖母的房间里,叫来了三个经过祖母精选过的年纪大的女人因此,只能一个人做玩家家、折纸头、搭积木这类的游戏男孩子玩的游戏都给排除在外面了屋外阳光明媚,而房间里黑暗而阴沉稍微带他出去晒晒阳光,祖母突然睁开眼睛,就禁止他出去,立即把他带到连窗帘都紧闭、密不透风的、祖母的病床之旁…如果公威说出想从我这里要些什么东西的话,一看见公威流露出这样的态度,祖母就把公威、甚至把我都骂得狗血喷头如果先叫我‘妈妈,后叫‘奶奶’,那祖母便立即非常生气,好久不开心〃俗语说〃老婆婆带的孩子不值钱〃如果遇上像三岛由纪夫祖母那样自我中心、支配欲极强的女人,但双亲都不在身边,完全由祖母带大一这样的情况还有得救这个孩子可以在跟祖母的关系中,采取顺从或者反抗的方式来形成自我由于祖母自我中心、支配欲极强,他自由的自我表现也许受到了压抑,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被压抑的东西进入了无意识,经过某种程度的组织化,突然在以后的某一日中会成为反对祖母的根据地,还残留着建筑自我的可能性尽管这个自我或许是被歪曲的异常的自我,但毕竟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存在感(当然,尽管也存在被那个女人的支配欲所摧毁的可能性)三岛由纪夫的情况太糟糕了,除了自我中心、支配欲特强的祖母在养育他这么一个恶劣条件,雪上加霜,还遇上更恶劣的条件即把儿子丢给祖母、自己不管的双亲正好都在现场当然有时父亲也跟祖母吵架,乘着祖母不留神,母亲带着他到外面去,尽量想把他留在身边,但是最终总是不得不屈从祖母的意志在这样的情况下,让祖母开心了,父母便要受冷落;顺从父母的心意了,祖母就要大发雷霆反言之,违背祖母的意志,父母开心;违背父母的意志,祖母开心如此一来,便没法把被压抑的东西作为反抗的根据地,也失去了通过反抗、构筑自我的余地对一方的反抗,便是对另一方的迎合;作为构筑自我的反抗根据地没有由于这个缘故,反抗本来具有的主体性彻底丧失了此外,读《俸三岛由纪夫》(三岛父亲著)就会明白,三岛父母各自为了让儿子跟自己有感情还展开了竞争这样一来,三岛由纪夫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即,没人爱他,但他却被要求爱那三个成人,他们个个都要求霸占他的爱,并且他们彼此处于互相对立的情况中基于这样的条件,这个孩子的精神非死不可他精神上的死亡的症状,很早就被发现了,并且终其一生他都没有重新活过来比如父亲梓曾经记过这样的笔记〃…俸【三岛的小名】在祖母的膝下,被当作女孩子那样的教育,我非常不满,跟她吵架好几次,有时还硬性把孩子抱走有一天,我把他带到了新宿正好看见一辆蒸汽列车开来,便快步走过去…等待下一辆列车,它吐出猛烈的黑雾、声音轰响,远远而来我想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可以给我儿子接受一些‘不怕、不动’的斯巴达克斯教育,于是抱着侔,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火车的靠近我一面跟他说‘害怕吗没关系的不要哭啊,哭了就把你丢到阴沟里去啊‘一面便偷看他的面孔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什么回事啊〜再等另一辆列车,结果相同,一点不起作用…第二天又试了一回,找了一辆声音较轻的列车,仍然没用‘咿呀而笑’的时候也有,但是对周围的情况仍然没反应,就好像‘能面’(日本戏曲的假面具)那样丝毫不动情这个真是个谜,我百思不得其解在领受恩施的手表时,稍微有些表情;此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高级文官考试及格也好、进入大藏省工作也好、在赤堤的亲戚家听到天皇宣布战争结束的玉音也好,总是一贯的毫无表情是不是有什么神经性的缺陷呢那又不像,他又有写小说那样的过分纤细的神经从
二十五、六岁开始很明显,三岛的大笑开始越来越多,可当他笑的时候,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三岛站在傍边,在代替他笑那般的哈哈大笑,他的表情还是像幼小时戴上了能面的模样〃幼小时代无表情的能面,成年以后疯疯癫癫的狂笑,这些都表示精神的死亡不言而喻,大声狂笑只是掩饰自己的无感动,这情形如同〃幼小时戴上了能面的模样〃,表示了这位父亲还没有理解他的儿子同样为父母所不理解的事情在儿子的其它行动里也常常发现有一段他父母关于三岛由纪夫的对话,常常被人引用〃倭文重…从小时候开始,跟我一起玩,我开心他也开心,我悲伤的时候,他也露出悲伤的表情梓…但是,我即便有什么过分的做法,他也从来没暴力抵抗的反应根子里还是很温和的人倭文重还记得吗战争时期,他还是孩子的时候跟弟弟一起玩,把当口寸很珍贵的无线电转盘弄坏了你拿着木棍子去追打他两人,弟弟拼命地逃走,而他却正襟危坐在那里谢罪梓…不过,俳还是蛮听我的话的我叫他别去读文科,读法科为好我叫他去考文官,他就去考文官我当时还担心他考文官的时候交白卷呢〃〜梓…也许儿子虽然独立了,是不是过得更加寂寞呢?倭文重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跟我在一起啊学校回来,说〃电车里看见一个穿制服很好看〜的人〃,不管什么都跟我很诚实的说…那战争刚结束的时候,流行跳舞,我们两人常常一起去,他看见跳舞出色的人,一下子就能猜出对方喜欢什么样的人,…父母把这些情况理解为〃温和〃呀、〃听话〃呀,正常的精神成长过程中必定可以看见的反抗期在三岛由纪夫那里却是缺乏的,明白这个道理的人看见这样的情况,不得不大吃一惊这是预示精神病的发病率可能性很高的一种征兆一个具有活生生情感生活的孩子,都会尽快的逃走,不可能正襟危坐在那里谢罪;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要跟父母说清楚向父母隐藏自己的秘密,这是自我独立的前提,所以一点秘密都没有,甚至看上去哪怕很少的秘密都没有,这说明他缺乏独立的自我喜亲人之喜,悲亲人之悲,不管怎样都好像是爱自己的亲人,但是反言之,说明他不具有自己的感情生活,起码也得表示自己的感情生活中有跟父母情绪有相对独立的地方三岛由纪夫的孝顺是出名的,但是一个年过二十的男人跟母亲一起去跳舞,不管怎样都有些不自然和勉强吧〜此外,还有不少地方说明他精神死亡的症状比如非常有规律的生活、严格遵守约定这绝非诚实的一种表现因为缺乏自发的情感、欲望,不能按照自发情感、欲望行事,才会不得不按照观念性的规则来决定自己的行为于是一点都不敢违反决定了的规则因为规则打破了,等于所有的一切都崩溃了他对稍微违反约定的友人或者编辑,便干脆提出绝交一般来说,尽管生气,但不至于立即提出绝交但是对他来说即使小小的违约,便会引起他严格遵守着的规则系统彻底崩溃的不安同时,他所结交的友人尽管看上去一直都很亲热,但并非是出自一种自发感情而结识在一起的,真的有感情便不至于轻易绝交他父亲还这么说道〃不管喜欢还是讨厌,伸的味觉从来都没什么标准的比如,某家店里炒饭特别好吃甲店的价格为一千元,乙店则高于一千元他不管味道怎么样,总是按照价格说乙店的炒饭比甲店好吃正因为不讲味道,他有时还很自豪地自己掌勺完全按照数字、价格高低来决定味道的好坏,这也是一个怪癖〃这看上去不是有味觉迟钝的倾向吗但这不是生理学上味觉差的意义,而是生理学上所感觉到的味觉跟其它感情、欲望同样,也是对自己感受到的感觉缺乏一种内在的确信乃至存在感因此不能根据自己的感觉来决定味觉的好坏,而不得不仰仗外在观念性的尺度,即价格通过练习健美使得自己的肌肉发达,三岛自己称之为〃人工栽培〃这跟缺乏存在感也有关系他不正是想给缺乏存在感的肉体以一种存在感吗尽管肌肉获得了重量感,但是对赋予存在感这样的目的,仍然不起作用概括的说,三岛由纪夫的人格构造比起神经症来更接近精神病者的人格构造精神病的人格构造,哪怕发疯都丝毫不令人奇怪或许是画蛇添足,此地稍微介绍一些神经症人格构造与精神病人格构造的区别神经症的人格构造,感觉、感情、欲望等)集中在一个中心周围、作为自己的把精神内的各种倾向(组织而确立起来,因此这些倾向具有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存在感但是,这个自我组织的领域被限定得非常狭隘,因此,许多倾向被这个领域所排除、受到了压抑被压抑的东西通过其它的渠道表现出来,这就是所谓的神经症的症状精神病的人格,不能根据自我组织地把这些倾向统一起来的中心,跟这些倾向隔离开来,它们成为浮动的东西,换言之,只是覆盖在不实在的假设的框架外面因此,这些倾向没有作为自己的东西,作为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欲望的存在感,跟这些倾向没有联系的自我组织便容易崩溃一旦崩溃,便是发疯到那时,原来就缺乏聚集中心的各种各样的倾向,便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由于这些倾向缺乏属于自己东西的存在感,人感到是由外界强加在自己的身上一样,这样便引起被害妄想但是三岛由纪夫直到切腹的一瞬间都没有发疯持有精神病的人格构造而没有发疯,就是因为他在写作的缘故由于缺乏一个集中的中心,他把散乱的各种倾向都装在〃作品〃这个虚构的世界里,才勉勉强强地把它们维系在一起作品虽说是虚构的、非现实的东西,但是确确实实是自己所制造的世界,因此,被安放在其中的、描写出来的各种倾向,在二次的意义上,获得了是自己的东西的属性同时,作品发表在现实世界里,有人阅读,拍成了电影、或者上演,虽说是虚构,但是获得了二次的现实性(即,作品在生活中是一个实在的东西一译注)三岛由纪夫仰仗他出色的理性、知性,有意识地这样操作与其说他有意,还不如说他非这样做不可他跟其他所谓具有神经症人格的作家有不同的地方具有神经症人格的作家在作品这一虚构世界里也表现了内心各种各样的倾向但是,对这样的作家来说,即便有些倾向从自我组织中一直被有意识地排除和压抑,尽管如此,仍然没失去是自己的东西的属性,因此当它们在作品中得到表现之际,等于浪子回乡,顺利地重新回到自我组织之中因此,他所描写的作为这些倾向具体化了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比如当他描写一个被虐狂之际,他自己的被虐性就活在作品之中但是在像三岛由纪夫那样的精神病人格的作家,由于缺乏可以集中精神内各种倾向的自我组织,把从别地方借来并注入的诸种倾向,跟作为实感,作为自己心里沸腾的倾向(感情、欲望),这之间是有区别的这区别便如同浪子回乡,但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别人的孩子混了进来此时,为了确证他是自己的儿子,有必要进行血液和身体特征的验证与此相同,没法依据实感的三岛由纪夫,仰仗理性与知性,便不得不注意这其间的区别他仰仗理性与知性来构筑自己所缺乏的自我组织的代理物他作品中的人物往往给人不自然的、制作出来的感觉,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比如他描写被虐狂的时候,不是把自己的被虐性活生生倾注到作品中去,而是在确认被虐性是自己的东西(这如同有些作者试图写些深刻的东西,但是读者在作品里看到的却不是深刻,而是那种试图证明自己深刻的努力这就是有存在感与没存在感的区别我也曾经陷入这样的误区,提起笔来,总想写得更好,这等于要求写出自己思绪以外的东西,结果文思因此而堵塞一形成瓶颈现象三岛由纪这是自夫因为描写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东西,于是写的时候,便有努力向人证明〃己的东西〃的倾向一译注)比如《潮骚》中,他描写在大自然中凭着肉体而生活的渔民新治的时候,说他〃…感到一种忠实本身所产生的幸福感〃啊、〃新治不善于思索,所以也不懂得有什么办法可以跟初江见面〃啊、〃新治没有都市中长大的少年那样容易受伤害的脆弱神经〃啊,他是想强调新治是一个没有丝毫不健康精神的大自然之子,但强调到了令人厌烦的程度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没法使得作品中的人物活起来,所以他急于凭借观念的意象来挽留住作品中这个存在感正在逐渐消失的人物还有不管读他什么作品,都有类似令人触目的地方还常常看见一些本来觉得是说真心话的部分,但它与美丽的语言、奇拔的比喻这些空疏的部分都混杂在一起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不管哪一部分内容,对他来说,他都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