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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浦东音乐街风云人物
(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底、七十年代初,被誉为浦东南京路又是音乐街的东昌路,从东端消防队大楼到西黄浦江渡口全长
1.5公里,衣食住行各类商店聚集,百货店、邮电局、银行、钟表店、服装店、菜场、药店、新华书店、中小学校等,光饭店、饮食店有四五家道路两边居民住宅非常密集狭义的东昌路,指从东昌路进出的住户,俗称小东昌路;广义的东昌路,包括此路南一二公里的冰厂田路、陆家渡路,路北一二公里的东宁路、花园石桥路一带统称大东昌路如果画一张音乐人物居住示意地图的话,从西端开始路北刻章店楼上住着拉手风琴、上港一区装卸班长周大鹏;横街烂泥渡路向北20米是歌手、海运局站点职工小钟的家,对面不远处楼房里是拉手风琴、国棉十厂工会干部小王的家刻章店向东走一点路,大鸿运酒楼东首进去住着拉大提琴的知青小吴,弄堂再进去十米之外住着歌手、上港一区职工小吴;弄堂出来向东几步西药店旁边是男中音、知青嘉桐的家;红旗服装店后面有能歌善琴、中学音乐教师秦大器的家;浦城路口有女高音、清管站职工叶兰的家;向东走不多路是女高音、制笔电化厂职工周丽华的家;再往东棉花店旁的五间堂里是方家两兄弟(二胡、扬琴)的家有趣的是浦城路东宁路化轻公司供应站是职工、退伍军人、男高音小刘的工作单位他是杨家渡文艺五兄弟的老四刘小狮,小名铁狮,二胡、笛子、歌唱“三件套”全能回到东昌路西端,路南照相馆东首弄堂进去是男高音兼二胡、手风琴演奏员,云南知青赵伟斌的家;往东不多远冼染店楼上刘家五兄弟,个个会民族乐器,组成一支小乐队后来老大、老二去外地务农,老三到老五上海工矿工作钟表店的弄堂里住着男中音、国棉九厂职工小芦;菜场里有一位民歌女歌手小郭住在东昌路东端东南方向乳山一村,钢铁厂科室工作的转业军人,板胡高手的刘志刚,当年三十岁不到,中等身材,粗壮的手臂,目光坚毅,家中墙上挂着一幅大照片格外引人注目那是罗瑞卿大将接见东海舰队某部文艺演出队的合影当时二十来岁的刘师傅英姿飒爽,就在第一排由于刘师傅好学上进,在部队立过三等功,以排级军官转业,万人钢铁厂的科室留给他一席之地他说话到紧要关头总是挥舞一下手臂,他偶尔带有一点苏北口音,有一次神秘地说“东昌路有三大歌手住在钟表店弄堂里、棉纺厂工作的卢道祥;住东昌路横街烂泥渡路、海运局下面单位工作的小钟;住东昌路后面花园石桥路,塑料厂工作的的小崔小崔与刘师傅年龄相仿,人们亲切地称他为浦东的李双江他说话总是眉飞色扬,自信心很强“我是东昌中学1957年首届初中毕业,又是1960年首届高中毕业参加过大学生合唱团、工人合唱团J比起起其他文艺青年比较矜持、含蓄的个性来,小崔显得洒脱、侃侃而谈如果有机会和他面谈,极有可能告诉你一件轶事“有一次上海大学生合唱团接到一项重要任务,团中央领导同志来上观看演出后来确切消息讲是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同志带队,主办者通知合唱团增加曲目《国际歌》、《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两首歌唱都会唱,但歌词唱不全,到明天下午演出,不到一天时间,真是火烧眉毛,唯一的办法今下午、晚上,明天上午突击苦练,晚上睡梦中也在背歌词第二天正式演出宣告圆满成功,受到耀邦同志的表扬,上海青年人的歌声训练有素、很有激情”小崔高中毕业不假,是否考进过大学,没有充分的证明1960年正好是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二年,当时大学的录取率很低,小崔在家待业了几年,但歌声没有停止,后来被居委会叫去进厂工作多年来小崔为街道、居委两级合唱团忙前忙后,立下汗马功劳,招工的美差自然首选小崔这样的积极分子小吴(他应是姓吴,不是姓卢)、小钟名气比小崔大得多,但姜还是老的辣,有时请教年长他们七八岁的小崔“唱了一点高音,嗓子不舒服,好几天恢复不了,崔老师有什么良方?”小崔边示范边讲解“气深一点,保持通畅,声音高位置,声带缩短、声门靠拢”小吴、小钟总体比较清高,与拉板胡的刘师傅没有直接来往,但多次一同出席家庭(民间)音乐交流会(大客厅、天井、小花园里举行,演奏演唱者、观众共有好几十人,多到一二百人)当时浦东有好几支乐队(十来个人)东昌路刻章店楼上、上港一区装卸班长,拉手风琴者小周为首的一支,冼染店楼上五兄弟为主组成的一支;照相馆东首弄堂进去,云南农场回沪探亲的男高音小赵为首的一支;陆家渡弹琵琶者小杨为首的一支,同时为京剧、沪剧伴奏;钢铁厂拉板胡者刘志刚师傅为首的一支,有时合成一支较大乐队,大的节日如
五一、
十一、元旦、春节,组织更大规模的活动小崔既和小吴那支乐队关系密切,又与刘师傅这支乐队亲如兄弟,有时会来到刘师傅家串个门在刘师傅的板胡伴奏下复习老歌,练习新歌外面传说小崔、小吴可能不怎么识谱,每次家庭音乐会总是唱那么
三、四首歌,老生常谈,老茧快听出来小崔的“老四篇菩萨蛮、黄鹤楼,七律.长征,亚非拉人民要解放,变奏的北京有个金太阳另一个“老三篇”向着北京致敬,伟大的北京,我为伟大祖国站岗”小吴的“老四篇”丰收之歌、东方升起了红太阳、马儿快快走还有一首唱到悲伤处流下热泪的牢记阶级苦,紧握手中枪,以及唱唱我这件新衣裳、大辩子一甩“我们是革命音乐会,不是地下音乐会,乐队、歌手的主力都是工人阶级,有几名是退伍军人凡唱的歌都是电台里播放的,经得起检查”这是小崔、小吴、小钟常说的话“老刘啊,什么时候能吃你的糖?”小崔气沉丹田,调动了鼻腔、口咽、胸腔共鸣,关切地说刘师傅有时摇头,有时叹气,偶尔苦笑,反正短时期内无佳讯论年龄,两人相差不多,小崔大一岁,此时小崔的儿子已会走路,原本比小崔早找到女友,早结婚的刘师傅,月薪六十多,高于小崔的五十几;万人大厂干部编制,优于小崔的工人编制;刘师傅住的是新工房,小崔是老式矮楼房
五、六年前刘师傅有一个住杨家渡、纱厂工作的女友二妹(又名红妹),小他五岁,眉清目秀,身材窈晁,温柔体贴,双方交往已有两年多二妹上面有一个哥哥,比刘师傅小四岁,身高1米86,小名红根,浑名长脚,崇明岛国营农场职工,常回浦东休假,一年有好几个月请事假多种民族乐器拿得上手,擅长琵琶,算是刘师傅一支乐队的一要员刘师傅常来红根的家,与红根的大妹,从相识、相知到相爱邻居中有人叫她红妹,有人叫她二妹底下还有一个三妹,比红妹小二岁,也是一表人才、楚楚动人,但早已名花有主红根的父亲是开烧热水的老虎灶店主坊间流传“老虎灶里出美女”的佳话作为杨家渡文艺才子的大哥红根自然不甘落后,凭着自己高大挺拔的身材、幽默风趣的谈吐,精湛、娴熟的琵琶技艺,家里有四间房屋,不愁找不到如意的芳草,定要让两个妹妹看看大哥的能耐婚姻终究讲一点门当户对,琵琶红根的短处在于职业没有多大优势,每月薪水只有27元,比市区企事业青工四十多元少了一大截尽管红根积极主动,求爱情书勤写勤发,响应者总是零的纪录求爱范围缩小到同样爱好文艺的社交圈内,也许效果好一些那年头,业余乐队队员一肩能挑四副担子歌曲、样板戏、沪剧、江淮戏的伴奏住海港新村一位爱好唱沪剧的金樱花,小于红根三岁,文革前几个月接受动员去新疆红根矢志不渝,发誓“非樱花不娶”!送行樱花赴新疆的那天的火车站上,樱花因分离的过度悲伤,当场昏迷过去,经救治好半天才苏醒过来红根急中生智,干脆送客送到底,跟随大家一路进新疆,在那里停留了好几个月,一切为了照顾樱花自此他们的婚事便更巩固,可谓水到渠成樱花在新疆不足两年回到上海,同红根办了简单婚礼,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儿樱花1米66,气质不输两个姑娘(红根的妹妹),人很勤劳,平时帮公婆料理老虎灶,三天两头的拉煤重任留给红根去做在红根樱花未结婚之前,也就是樱花尚在新疆期间,刘师傅与红妹的婚事发生剧变有一天,刘师傅与红妹恋爱了两年多,将房间墙面刷新一下,准备结婚,特地请了一个好友帮忙一天不到的功夫,英俊潇洒、伟岸的好友与红妹眉来眼去好上了自此之后,红妹好像变了一个人,爱理不理,到她家找她,总是扑空;偶尔找到她,心思重重,约她去他家拒绝后来,下班后应回家的,人影不见,一连好多天都是如此红根处于尴尬的境地,刘师傅将他当作救兵,他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我不知道红妹去哪儿了,她没有说”过了几天,红根才开城布公,揭开迷底“帮你刷墙壁的好朋友跟红妹好上了你怎么安排单身的朋友来自家帮忙,结果越帮越忙我和我父母都劝红妹回心转意,结果拉不回啊!”刘师傅难抑心中怒火,怪自己一时糊涂,创造机会让那没有做人底线的口蜜腹剑者钻了空子恼羞成怒的刘师傅请了一位笔杆子很硬,名叫老鹰的朋友,也是弹琵琶的高手,他说一句,老鹰写一句,写成好几张大字报,将老虎灶的门面、右墙贴满,读者一批又是一批刘师傅借了一条凳子坐在店的对面,指着老虎灶骂了不停红妹忘恩负义,是当代女陈世美我花在她身上的钱有几千元,名贵衣服、首饰、手表、皮鞋谈了两年,生米已煮成熟饭,说走就走”刘师傅狠狠抽了两口烟,吐出,又骂起红妹的父母、哥哥没有教育好自己女儿、妹妹,一点道德不讲大字报、痛骂让刘师傅出了一口恶气有人建议起诉红妹,可是那时正是法治受到冲击的年代,有理投诉无门双方断断续续同居了两年,都有付出,女方突然“跳槽”,去向是男方的好友,让男方颜面无存以后凡刘师傅在场的音乐会,红根总是回避,一直过了四五年才不忌讳这种“撞车”老鹰隔三差五去刘师傅家安慰,有时唱起刘师傅最欣赏的歌曲唱的最多歌是毛主席语录歌“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体高我们的勇气J黄浦区浦东三个街道、南市区浦东一个街道、杨浦区浦东一个街道,川沙的高桥、高行、洋泾、杨思人民公社历史上曾划进浦东这个行政区,有时也称自己是浦东人浦东行政区域内有三十多万人口,凡是爱好文艺的人,提到拉板胡的复员军人,没有人不知道是刘志刚师傅老鹰是刘师傅当队长的工学文艺宣传队中的左臂右膀,老鹰的女友是刘师傅有意无意中介绍认识的刘师傅在红妹之前有过一个叫大眼睛的女友、歌手,老鹰的女友也是歌手叫大海,是大眼睛带出来的,她的家离老鹰家只有五个拐弯、三百多米,夜晚排练或演出结束刘队长安排老鹰送大海回家,他送大眼睛回家,时间长了,两对年轻人自然萌发了爱情刘师傅嫌大眼睛后来去外地插队落户,引起今后分居两地麻烦多,于是疏远了女方“提得起,放得下;天涯何处处无芳草;是金子,迟早要发光;忘记不愉快,迎接新生活J老鹰肚里有点知识老鹰说话总是经过深思熟虑,他初中一个同学名叫龙溪,寓意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池不在深,有龙则灵1969年20岁,来到老鹰家,诚心诚意地问道“我被分配到安徽小三线工作,家里老祖母不让去,常年待在家没事干,学哪样乐器好?”老鹰,1米78的个头,标准的白面书生,自幼学习二胡等乐器,会唱许多段淮剧名篇读书时他画图特别好,唱歌也不错他家的大橱挂满了多种乐器他给龙溪讲解了某个乐器的演奏要领,让龙溪将乐器带回家学几天龙溪二胡、板胡、三弦、阮、琵琶逐样学,回头向他汇报练习结果,他眉头一皱,若有所思,说“20岁,手指由点硬了,不够灵活,学乐器已晚了一步J龙溪表示多花点功夫,迎头赶上不可以吗?老鹰希望龙溪扬长避短,主攻歌唱视谱、音准、节奏训练由老鹰负责,舞台实践多参加民间音乐交流会
(二)有一次,龙溪来老鹰家,老鹰坐在靠背椅上手持月琴手指飞舞,琴声有时悠扬,有时激越,一位梳着一把扎头发、柳眉大眼,细腰,二十出头的秀气姑娘坐在对面几步的小凳上唱着《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正是琴瑟和谐、一唱一和等龙溪坐定后,老鹰叫他唱一首《战士歌唱东方红》,让大海评议一下大海微微一笑,牙齿特别洁白,银铃般的嗓音“不错、不错,就是感情抒发还不够J老鹰更显内行,知道龙溪学习歌唱时间不长,需要多引导多启发他含笑地征询大海说‘你能不能唱一遍《战士歌唱东方红》?大海站立了起来,在老鹰的琴声衬托下歌声飞扬,满屋温馨龙溪如饥似渴地听着,不断地点头称赞,轻轻地鼓掌在刘师傅家,几乎每个星期有一二次老鹰带龙溪去排练,钱家巷朱家滩一家楼房里也是常去的地方乐器一般是刘师傅板胡,老鹰的琵琶,上塑四厂小陈的二胡,上海热电厂小朱的笛子,张杨中学周老师的三弦,洋泾镇小王的扬琴女高音周丽华,男高音小崔、小马龙溪处于预备队员的角色有一次刘师傅带队去洋泾镇北镇专唱胡松华歌的小马师傅家开音乐会老鹰饶有兴趣地说“小崔与小马都是三十出头,但小马的小孩年龄比小崔的大小马的儿子4岁、女儿2岁因为小马读初中、高中时就酷爱歌唱,也特别喜爱马国光的演唱风格,所以它的儿子起名也叫马国光,女儿差一点叫马玉涛,但为了与她哥哥的名号一致,叫马国雯J老鹰是个小聪明,什么乐器、手艺、技术一学就会,他是有工作单位的,不过这在1972年5月以后1965年9月,老鹰初中毕业考进汽车底盘厂附属学校因肺炎未去报到,一拖七年才想到找自己的人事关系,几经周折最终查到关系仍在底盘厂,经高人指点,原学校领导帮助,成为原厂正式职工这是一个奇迹,“冰封”七年,起死回生,底盘厂历史上从无先例老鹰上班后业余时间不多,但他仍关心老同学龙溪的歌唱事业,他带着琵琶陪同龙溪上周丽华家请教,一来听听这位比较老练的女高音发声,二来请她给龙溪“诊断”女老师教男、女学员,男老师教男、女学员,声乐界和体育界有些相似老鹰始终坚持周丽华是浦东地区最优秀的女高音,后起之秀许云霞、李云霞、叶兰等人不如她周丽华的气质像她的名字,天生丽质,举止大方,她的行腔、乐感、咬字吐字,对歌曲的理解与发挥与专业歌唱演员不分彼此先听龙溪唱了一首,她对男声独唱的歌曲也是那样熟悉,一字一句地分析,肯定优点,指出不足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嗓音条件特别好,是一块好料,非常洪亮”她理了一下头发,调整一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一连唱了三首最拿手的曲目然后以长者的口气说“好好唱,前途无量!”此时的周师傅三十出头一点平时都是和民乐队配合,找机会在钢琴伴奏下更能找到共鸣的感觉龙溪在新疆回来的知青小忻引见下,来到第六师范音乐教研组组长,上海音乐学院1957年师范专业毕业的吴老师家崂山新村一间14平方的房间,一家四口人,一个大床,两个儿子睡上下铺单人床,靠窗户放一架钢琴,家里够挤的文革风暴兴起,钢琴当作封资修被鄙视、遗弃吴老师眼光远大,力排众议,毅然花300元从旧货店买回一架成色很新的钢琴文革结束后花一万元休想买到这家钢琴从20岁开始学习歌唱起,一晃十一年过去了,其中六年常去上海乐团跟歌歌唱家张其松学习龙溪于1980年春天被邀请担任浦东文化馆声乐班的招考老师年近四十的小崔满面春风,也在候考的人群中,不时地推了推眼镜,哼哼发出轻微、短促的声音,找共鸣的位置,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突然,定睛一看,心中像五味瓶打碎,怎么十年前的歌唱新手、经常求教自己的龙溪坐在监考的席位上,而且是主考席位上叫到小崔上场,他不快不慢地站到考场上,在钢琴伴奏下高歌两曲《菩萨蛮,黄鹤楼》、《祝酒歌》龙溪觉得和别的一般性歌手比,他棋高一着;和当年的小崔比,停留在原有水平上小崔唱完没有马上离去,不断走出走进,逢人就说龙溪当年“低不下,高不上”;“节奏不稳,吐字不清”;“颤音频率太快J也是招考老师的小马,追上小崔,阻止他不要再议论龙溪的过去了,“人家参加多次市级声乐比赛名列前茅,已不是多年前的龙溪“小崔打听到龙溪将是声乐班艺术指导、合唱团副团长,收到录取通知后坚决不出席活动。